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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委會最近清查，全台寵物繁殖業者共723家，種犬1萬多隻，每年可供市場幼犬數驚人。(圖／記者陳涵茵攝）
《變調的動保政策》系列五
文／蔡百蕙
「做了20多年的動保，其他動物議題都在進步，唯獨流浪動物的問題不進反退。」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主任陳玉敏痛心地說道。若僅以數量來看，根據農委會每6年進行一次的調查，全台流浪狗從2009年到2015年，整整增加了33%，從8萬多隻成長到12萬多隻，為什麼流浪狗會越管越多？(註1)
上個月起，全台公立收容所啟動了零撲殺政策後，更讓陳玉敏憂心流浪動物問題將進一步惡化。收容所內無人認養的犬貓，轉而面對的是終生禁錮。「很多人愛狗愛到認為，只要狗不死就是愛，」她卻認為，「如果不死，只是一口氣活著，卻生不如死，這不是動物保護，不是動物福利的觀念！」
▲收容所內空間有限，同籠狗隻容易互相霸凌、攻擊。上圖中最瘦的小黃被擠到角落不敢動。(圖／劉盈如提供）
▲許多狗因護食習性，收容所內一放飯，就開始互咬，甚至因此濺血。（圖／劉盈如提供）
陳玉敏回顧過去數十年來的流浪動物處理，從不殺、亂殺，曾一度進步到「好好殺(安樂死)」，開始面對與學習安樂死。僅管這個與動物福利相關的嚴肅議題，在台灣遭到污名化與醜化。
早期清潔隊在捕狗後，統統當作廢棄物處理，浪犬是被丟到垃圾場自生自滅，後來各鄉鎮公立收容留置所紛紛成立後演變成「亂殺」，例如在基隆留置所是以「淹死」的方式處理流浪狗；宜蘭則是以「電擊」殺狗；嘉義市和台北市則是用「毒氣」(註2)。到了1998年通過動保法，再過多年之後，才終於有較多的收容所改以巴妥胺鹽安樂死，人道地殺狗，(註3)
如今從好好殺再到不殺(零安樂)，尤其台灣以鋸箭法方式通過零撲殺政策，在陳玉敏眼中，極可能是台灣同伴動物福利的大幅倒退。「許多狗活著，但沒有生命品質。」她表示。零安樂二手餐飲設備買賣逼出了許多扭曲的政策，狗不在公立收容所裡面死，就移到別的地方去死。
尤其在流浪狗數成長的情況下，環境裡最根本的狗與人的衝突或者衍生的追車等交通問題並沒有解決，她認為，久而久之，民怨累積後就會用私刑，設捕獸犬或毒死狗(註4)。「不能說你愛狗，要求別人也一樣愛狗。」
飼主責任意識低落，70萬隻家犬未登記
流浪動物的源頭管理至為急迫。零安樂上路後，農委會提出在3大面向強化流浪動物的源頭控管，包括「都會區家犬加強執法(飼主責任)」、「鄉村放養犬擴大絕育」、「商用犬流向調查管控(寵物繁殖買賣管理)」。前2項都與個人的動物福利觀念有關，要提升，必須更全面地落實生命教育。
然而，現行國人的動物福利觀念卻普遍低落。先看寵物登記率，農委會估計，全台的家犬數約170萬隻，其中系統有登記的約100萬隻，則寵物登記率僅約6成，約70萬隻家犬未入系統追蹤。
再看狂犬病疫苗注射率，需要每年補打的狂犬病疫苗，近3年來的家犬注射率約在5成上下，分別為47%、52.7%和57%， 4年前因為爆發鼬獾狂犬病，許多飼主擔心疫情擴散，才逼出了70.8%的注射率(註5)。陳玉敏表示，如果民眾養狗有飼主責任跟動物福利觀念，疫苗施打率怎麼可能這麼低？她強調，必須將動物福利觀念納入飼主責任，才不容易有養一養就不想養的棄養行為。
台灣人棄養寵物有多嚴重？針對公立收容所的收容動物，農委會並未統計其中來自街頭繁衍或遭人棄養的比例，但實際走訪北中南的幾家收容所，從動物行為以及親人的程度判斷，管理人員皆保守估計至少５成來自棄養。彰化縣動物防疫所技士獸醫洪世恩指出，可能真正的流浪狗不到一半，「很多狗進來根本有項圈的，彰化總共有9萬隻的家犬，只要放1成出來，就9千隻耶！」桃園市動保處動物管制課課長高瑜婕則表示，新屋收容收中至少5到6成是被棄養。
▲公立收容所中，保守估計約5成來自於棄養。(圖／記者李毓康攝）
去年，全台公立收容所共計流浪動物收容隻數達6萬4千276隻，若以保守的5成估計，可能有約3萬2千隻以上的犬貓遭到棄養。
主要在北部地區從事流浪動物TNR(捕捉、絕育、回置。英文：Trap Neuter Return)的懷生相信動物協會也有類似的經驗。懷生執行長郭璇指出，在流浪狗組成以野犬居多的地區，例如台北市，大量地TNR可有效控制犬隻族群數量的成長，但是有的地方例如桃園的新棄犬聖地大園航空城，「附近捉的狗90%是棄犬，大概因為地方空曠又沒有攝影機，」就是做TNR做到做不太下去，覺得很沒意義，做完了，下個月又來幾隻，「其實一個地方主要的來源是棄犬的時候，TNR就是個很笨的方法，等於一直在擦人家的屁股，因為不可能一直在紮新的狗。」
然而，要透過生命教育強化飼主責任並不容易。洪世恩指出，生命教育連很多老師都一無所知，他從2011年起，發公文至全彰化200多間國中小學，表示若有需要可派人來做生命教育，「結果一年跑不到20場，大部份學校都沒有時間、沒有意願。」
即便後來調整辦法，轉而開種子教師班，把老師集中起來講，再讓他們把議題教給小朋友，「去年已經第3年，有興趣的就那幾個，沒興趣的就是不會來，」現在面對的是連教育圈都打不進的困境。
「小朋友如果可以設身處地了解動物的感受，可能以後就不會隨意棄養，或虐待，或傷害牠。」
寵物取得容易，全台繁殖業者多達723家
流浪動物源頭管理的另外一端就是寵物業者。台灣的寵物市場成長迅速(註4)，根據農委會統計，截至2017年2月，全家共有723多家的寵物繁殖業者，其中桃園市多達76家繁殖業者居全台中二手餐飲設備收購台前5名。於是，寵物業的強力監督成了在地動保團體的重點工作之一。
桃園市推廣動物保護協會理事長劉盈如表示，會丟狗的就是寵物業者跟飼主，沒有生產價值的種公種母、或者生出來畸型的狗就被丟出來，前年在協會的檢舉下，有個業者一次一丟就是100隻，最後全部被沒入新屋收容所。
▲部份不肖的寵物繁殖業者，也是大量丟狗的來源之一。（圖／記者李毓康攝）
「收容所動物很大的一個來源是業者，當然還有不良飼主，把這2塊管理好就是把源頭管好了。」桃園市推廣動物保護協會常務理事李育霈補充道，「把水龍頭關起來，流浪動物才會變少，不然在下游拼命TNR，R(回置)以後，人對狗的接受度又沒有提高，沒辦法解決問題。」
劉盈如指出，源頭管理從飼主下手，對象非常龐大，「從寵物業者下手，相對對象少很多。」
不過，寵物繁殖業者的管理進展緩慢，在動保團體的壓力下，農委會才終於在最近統計出全台所有合法業者的種犬數，共計達1萬3089隻，其他未於期限內申報者，將被視為家犬，必須強制絕育。陳玉敏表示，農委會逼得業者檯面化，必須給予肯定，但她同時提醒，政府應進一步思考，台灣到底需要多少家繁殖業者？還要不要繼續核發這麼多的執照？(註6)
「現在街頭已經在一直生，應更嚴格地執行源頭管理，控制繁殖買賣業每年繁殖台中收購餐飲設備供給寵物市場的數量，這是總量控制的概念。」陳玉敏說。
根據動保法第22條，經營寵物繁殖、買賣或寄養之許可證由直轄市、縣(市)主關機關核發，全國目前僅基隆市已宣佈停發特定寵物業(繁殖、買賣)許可證，且現有業者許可證3年到期，即不再核發，此舉尚未有其他縣市跟進。至於每年寵物市場繁殖量，農委會畜牧處動物保護科科長江文全目前尚無總量控制計劃。
當寵物取得容易，就容易造成棄養。不論業者或一般飼主，陳玉敏直言，如果全台灣養狗的人沒有動物福利的觀念，那流浪狗的問題不要想解決。投身動保20多年，看到其他動物議題都在進步，唯獨流浪動物的問題不進反退，她倒不氣餒，「總之盡力了，也只能盡力...」
註1：農委會的流浪狗總數評估，與各縣市自行調查數量差距大，以新北市為例，農委會調查數為2015年4295隻，新北市動保處的調查隻數則為2016年1萬4876隻。中華民國保護動物協會祕書長黃慶榮質疑，各縣市加總的實際流浪狗數遠超過12萬。
註2：詳細內容請參考【犬殤 - 台灣公立流浪犬收容、留置場所調查報告】。
註3：國際間執行小動物安樂死，普遍使用高劑量的巴比妥酸鹽(Sodium pentobarbital)注射法」，作用於中樞神經系統，具深層鎮靜安眠效果，達一定劑量，能迅速停止動物心跳。
註4：關於零安樂政策已引發的虐狗和毒狗等負面效應，可參考《變調的動保政策》系列一報導：www.ettoday.net/news/20170202/857582.htm
註5：資料來源 - 農委會動植物防疫檢疫局。
註6：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曾於2014年進行全國寵物繁殖業者調查，當時清查全台共計636家寵物繁殖業者，與農委會的最新調查723家相比，等於在3年內增加了87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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